樱花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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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 我等你以神族漫长的一生（第2页）

小夭沉默了。

岳梁与始冉扛着狍子去她院中的情景历历在目。他囚困了她，却也那么温情地善待了她，整整六年，她无法忘记在这漫长日子中对璟与孩子们的思念与煎熬，也忘不了岳梁与始冉朗朗的笑语与关照。

他们身体里，都流着轩辕家的血液，那是一种奇怪的羁绊与牵连，仿佛有恨，也仿佛有一种说不明白的挂牵。

第二天，古道两边的山坡上，很早就站满了附近看热闹的妖民。直到申时，押解的队伍才出现在山路的那一头。

辱收与赤水苍亘骑着马走在最前边，他们脸上都各自挂着淡淡的笑意，那是一种战胜后的惬意与骄傲。

他们身后是黑压压的，一队又一队穿着铁甲，手持刀戟的队伍，如沉寂的暗河在这原本荒僻的古道上流动着。

看热闹的妖民都不敢大声喧哗，他们在这里站了一整天，终于看到了这军队庞大威武的场面，虽然还未瞧见轩辕德岩，也觉得开了眼界，甚是激动与满足。

这支队伍沉闷走了很久，才看到一排排囚车辘辘地，缓缓而来。人群难抑激动，一些妖民压着嗓子说道：“来了！轩辕德岩来了！”

小夭的心揪在了一起，看着那渐行渐近的囚车，她的嘴紧紧抿了起来。

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，也说不清自己内心的情绪，但她明白，无论是因为什么，最后什么结果，这，都将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们。见到她母亲的兄长，她的至亲表弟们。

落暮的阳光透过坡上芜杂的林木，照在囚车之上，轩辕德岩穿着一件灰白的囚衣，头凌乱不堪，面容灰暗而憔悴。他闭着眼睛，仿佛这世间的一切皆与他无关，神情十分平静淡漠。

岳梁关押在第二辆囚车上，不知是不是因为反抗过，囚衣上淌着斑斑血渍。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，眼神有些空洞颓败，嘴角咬的紧紧的，脸色惨白如纸。

囚车路过小夭的面前时，不知为何，岳梁竟扭过了头，那双凝滞空洞的眼睛扫过山坡上看热闹的人群，在小夭脸上顿了一下。

囚车依然在行进，他的身子微微后侧，转过头一直看向小夭，眼里竟露出一抹灼人的亮光，嘴角一勾，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。

小夭心情复杂地看着囚车吱呀吱呀地滚过长满野草的古道，与最后的残阳一起，消失在森森林立的旌旗与队伍之间。

岳梁当初为了要挟玱玹，为了自保，囚困了她六年多，谁能想到，最后也是因为她，被她的夫君涂山璟反杀破城呢！

...

月末，未及静夜与未汀长途跋涉赶至，小夭在荒村生下了她与骆的孩子。

小夭不愿去石堰，也不接受玱玹为她准备的宫婢与御医。璟离开时，便留下了照顾小夭的村妇与隐婆。

小夭生产的那天，天一直阴阴着，直至未时，雨才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。

玱玹一直站在院外的一棵桐花树下，既不进房，也未离开。村妇们都不识得这个奇怪的男子，进进出出都用讶异的目光看向他。

薄雨湿透了他的头，一身玄黑的长袍湿哒哒地贴垂在身上，顺着低垂的袖口一滴一滴地坠落着水珠。

有个村妇看不过去了，用手搭在头上，跑过去对他说道：“公子是夫人家的亲戚么？”

见他目光呆呆地也不说话，她又指了指院角，道：“公子不要再站在雨地里了，要不，去那檐下躲避一下吧。”

见他神情呆滞依旧不说话，村妇便欲离开，他却一把抓住了她。

“她，她不会有事吧？”他的手被雨水淋得泛白，冰冷刺骨。

听着屋里小夭一声声痛苦的呻吟与叫声，村妇笑了：“没事，哪个女子生产不是如此，一会儿就好了，夫人不会有事的。”她觉他抓着她的手在着抖。

“真的没有大碍。”她不由得又补充了一句，那只冰冷的手这才僵硬地松开了。

待到一声婴儿嘹亮的啼哭传来，村妇包裹好孩子放入小夭怀里，突然想起了什么，便走到院门边，想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个一直立于雨中，神情焦灼紧张的男子。

然而暮雨中，桐花树下空空如也，那个奇怪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。

在石堰的驿馆内，玱玹浑身湿透，酩酊大醉。

岭城的那件事之后，玱玹就再无颜面去面对小夭。他原本以为，他们再次相见时，她定会对他歇斯底里，痛骂泄，没准儿还会一刀劈了他。

玱玹甚至想过，如果小夭真拿刀来砍他，他也会受着，只要她心里的坎过去，他什么都肯受着。

可她却没有，就如他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，只是一个离她很远的王。正如小夭以前说的，他似乎既不再是她的哥哥，也没有成为她的什么人。那他究竟是谁呢？

玱玹伏在桌上哀哀地笑了，两百年了，他似乎为了抓住她极尽了一生的力气，然而她却离他越来越远。

那个在凤凰花林里背着他，安慰他的女孩，那个与他挤在一个被窝，对他说长大了会嫁给他的女孩，如今，看着他时眸光中的淡漠与疏远，让他觉得曾经的记忆是一场不真实的梦。而究竟什么才是真实的呢？

玱玹以为那件事必将是横亘于小夭与涂山璟之间的万丈沟壑。相信？小夭与璟口中都说过类似彼此相信的话，这让玱玹觉得既滑稽又可笑。

相信？于是他给了她一件最耻辱的礼物，好让她明白所谓信任的真相是什么。

而她，也居然挺着肚子去求了这个真相。

在涂山璟毫不犹豫地将小夭拥入怀中时，所有的耻辱便都成为了他一个人的礼物。

而那个在荒村出生的孩子，也将永远记录着一份属于他的羞愧与失落。

他对她的幻想与渴望，无论多么热烈，似乎都越来越遥不可及，玱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抓住什么，留住什么，拥有什么？

小夭与璟的爱，终让他生出了深深的无力感，唯有饮这杯中之酒，可以暂且让他逃脱片刻的痛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