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堂下一片寂静。
似乎所有人都被张进泰这番疯子一般的话所震撼。但的确也是,不会有一个正常人在听到这样的话后,会无所触动。只是因为自己的自私与欲望,他便杀了这样多的人,甚至一口一个为的是“他人”,做的是“孝子”。
“可你没有去,你根本没有考去年的乡试。”司若轻轻瞟了他一眼,眼中的怜悯与厌弃一览无遗,他手中拿着一份参与乡试的名单,上面显然没有张进泰的名字,“八月乡试,已经过去半年有余了。”
张进泰愣了一下,抬起头,眼中尽是慌张:“我……我忘了。”
“这么重要的乡试,我忘了。”
“那天,那天我在杀人。”
第19章
张进泰突然“扑”地一下跪倒在了地上,哇哇大哭起来,丑陋不堪。
他似乎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失去了什么。
“疯子。”但司若冷冷道,“他根本没有为他悔过而哭,他只是为他错过了自己的前途。”
似乎是因为与死人打交道多了的缘故,司若对这些人的心思再了解不过。
司若站起,不愿再看眼前荒唐一幕,他将手中书卷收好,放回案上,用眼神与沈灼怀示意,便转身离开了公堂。
司若能走,沈灼怀却走不了,他还得继续审案。
沈灼怀看着司若离去的挺拔背影,微微叹了口气,又收回目光。
司若离开后,张进泰的刺激原似乎也没了,他老实了许多,沈灼怀问什么,他就答什么。但唯有在问到书生项伯山时,张进泰情绪激昂许多。
他似乎,并不完全认同,项伯山是他所杀。
“可项伯山的人头,就在你家中佛龛供拜。”沈灼怀余光看着张进泰,手下翻了一页。
“项伯山是个好人。”张进泰似是想起了什么,喃喃着,“是个好人。”
“那么你是拒绝承认项伯山之死与你有关了?”沈灼怀再度提问。
“我没有这么说。”张进泰回答,现在他似乎倒是想起来该怎么逃避问题了,“我只是说,他不是我杀的。”
沈灼怀又叹了口气,这个案子很难往下审。所有的证据,都表明杀人之人就是张进泰,张进泰却突然翻供,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,沈灼怀只能认为,这是张进泰为了脱罪而说的假话。可其他五个人都认了,为何独独这书生项伯山……沈灼怀眉头微皱,干脆再翻一页。
他问了下一个问题:“好,那我问你,你河中抛尸只有些数,剩余尸体,被你藏于何处?”
一直低垂着头的张进泰,此刻却突然抬起头来,面上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。
他声音嘶哑:“你们猜。”
然后闭口不言,看向司若离开的地方。
沈灼怀一怔,收敛手下卷宗,不再提问,叫人将张进泰送入狱中。
……
待堂审结束后,沈灼怀回到后庭。
杀人案结,他的任务也终于结束,沈灼怀总算是能歇上一歇。他换过闲适的衣裳,想了想,走到司若房前,敲响房门:“司若,你在做什么呢?”
先前司若突然走开,沈灼怀有些担心,虽说肯定不会有危险,但他却也会多想司若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。
过了一会,司若过来开了门。
司若的穿着打扮与早晨完全没变,见到沈灼怀,也没回答自己在做什么,让了半个身子,叫沈灼怀能进来。
沈灼怀进了房门,又是一愣:司若榻上平摊着一个包裹,旁周放着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,而先前放在书橱中的书,也已被收拾出来,摆在一旁。原本住了好些日子的一间屋子,也被司若打得干干净净,被褥叠好,东西放齐,只是怎么都不似有人住过的模样。
他这样子,竟是要走了。
沈灼怀指指司若的包裹:“走这么快?”他走进屋中,坐下,给自己斟了一杯茶,“急到案子都不听完?”
“没什么好听的了。”司若见他如此,索性也跟着坐下,“我们先前约定过的,案子了结了,我便也要回书院读书。”他面色淡淡,似乎丝毫没有对这里,对沈灼怀的半点不舍,叫沈灼怀见了,心底痒痒,可又不知说些什么,只是盯着司若那张冷若冰霜的脸,又饮了一口热茶。
许久,也无人说话。
司若干脆开口赶客:“你若无事,我就要继续收拾了。”他站起身,“明日我便要动身。”
沈灼怀却伸手拦住了他:“你一人回乌川,路上要是再碰上什么事,可如何是好?”他凤眸微眯,口中调笑一般,“好歹我们也有一同破案的合作情谊,如何连个饭都不愿意和我吃,说走就走?况且你去问过没,是坐驴车走,还是坐马车?明日有没有合适的车马让你回乌川?”
“这……”司若忍不住瞪了沈灼怀一下,心中埋怨他话就是多,可也想他说得是,从前司若黑市行走,都是有专人接送,除了第一回吃了些苦头,后来的确从未自个儿忧心过交通这回事,干脆坐下,“那我便再‘打扰’几日罢!”
见司若脸上出现了熟悉的情绪波动,虽然不是多好的那一种,沈灼怀心中却隐隐生起一种隐秘的快感。他知道自己这种奇怪的情绪不对,可面对司若,他就总忍不住欺负他,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儿似的。
沈灼怀微微一笑,为司若杯中斟满了茶。
他突然有了一些新的想法。
“司公子为何要回去呢?做个死读书的读书人真的好吗,真的……合适司公子吗?”他微微挑眉,冲司若道。
“你什么意思,出尔反尔,不想让我走不成?!”司若第一个反应便是沈灼怀心里又在憋什么坏主意,“你到底想做什么。”
沈灼怀不动如山:“司公子在黑市中买卖尸体共三十有二,另帮人验尸五十余具,辨认碎尸、缝合伤口等二三十人,在我寻到你之前,你在毗陵黑市已经手尸体不下百副。”他看着气鼓鼓的司若,尽力叫自己看起来真诚一些,“司公子在仵作一道,必是热爱。”
听沈灼怀一件一件地说自己曾经做过的事,司若只觉得头皮发麻。沈灼怀想做什么?拿着自己的把柄,想继续威胁自己?可他又有什么好让他这样重视的?司若暗暗退后一步,手伸在背后,已从袖中掏出了一直收着的匕首。
若沈灼怀是想接着威胁自己做什么不好的事……他哪怕拼了性命,也不会叫有沈灼怀威胁他师长家人的机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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