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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随他去。”李淳一冷淡说完,继续往里走。
她推开门即见宗亭坐在两步远的地方盯着自己,她转身将门关上,雨声仿佛也变小了。宗亭遥遥看一眼她手里握着的清单,道:“殿下不打算将臣也加上去带走吗?”
“带相公去有用吗?是能当着别人的面站起来帮忙还是能令我省心呢?”她故意板着脸说这样的话,将清单投进了火盆。他没有残废,她心底其实十分庆幸,但他的不择手段,却也令她不舒服。
饭食送进来,她当着他的面饱餐了一顿,一句话也未与他讲,兀自起身去洗漱,又折回床榻向里侧而睡。接下来将是匆忙旅途,她只想蓄足精神。
雨声随黑夜进深渐渐止歇,廊檐有积水不慌不忙滴落下来,空气恢复了清净,似乎就要转晴了。
天还未大亮,宋珍就早早起了。驿所车驾已经到了,该装车的行李就得先装好,他正指挥小厮忙碌之际,骤见贺兰钦逆着清冽晨光骑马而来。
“啊,谏议大夫如何此时到了?”宋珍赶紧迎上去,“殿下还未起,恐怕是要再等一等了。”
他随即领着贺兰钦往西厅去,此时李淳一也醒了。她甫睁开眼,却倏忽被某人压在了身下:“殿下要走了是吗?”
她俯卧在榻,被他紧紧压着,甚至看不到他的脸,连呼吸也不畅:“是。”
他撩开她后背的长,低下头从细薄脖颈吻至她耳廓,急切且用力。长指探入宽松单袍内,一点点唤醒她敏锐知觉。这时宋珍过来敲门,李淳一想要下榻,却被他钳住了双肩。婚夜之后便未再纠缠过的身体热情不减,宋珍却在外继续敲门提醒:“殿下,驿所的人及贺兰先生都已经到了。”
李淳一咬死了唇瓣,最终身体瘫下来。他伏在她背上平抑气息,温存般地触吻她柔软的耳朵,压低声音道:“山东逢天灾是民之不幸,却也是机会。该告诉殿下的,臣都放在妆奁里了,上路了再打开看吧。”
别离在即,他又拥了她一会儿,给她系好袍子,又捋顺她头,郑重其事地看向她的眼:“此去保重。”
李淳一下了榻,束服袍将脸洗净,欲言又止,却最终什么也没说,关上门踏着晨光出去了。
长安城终于又迎来了曙光,但仍然天寒地冻,令人浑身都痛。临行前,南衙卫兵竟也到齐,女皇给她的那支卫队,将一路护卫以保她的安全。她瞥了一眼,却见骑在最前面的竟然是中郎将谢翛。
这时贺兰钦与她道:“四品中郎将亲自护卫,可见陛下很在意你的安危。”他顿了顿:“淮南水患那会儿已足够危险,震灾只会过犹不及,注意安全。另此事不会太容易结束,你这个巡抚使,心里最好有个底。”
他言罢取出一个包袱递给她:“带上吧。”
一尾围脖,恰好可遮去她脖颈间难掩的吻痕。李淳一接过来,默不做声上了车,同时打开了妆奁,从中取出了宗亭留给她的信。
马蹄声交叠响起,车队远去,宗亭坐着轮椅行至门口,贺兰钦转过身:“宗相公,到你我携手的时候了。”
?
☆、【三九】逢天灾
? 李淳一的车驾匆匆往东之际,长安城内开始了大灾后例常的罢朝停宴、闭坊罢市之举,各衙署及宫城内也一律减膳,以此来为灾害祈福。
京畿地区的节奏似乎一下子慢了下来,只有长吏们每日东奔西走,检覆灾情,协助都水监官员检校堤防。眼看着年关将近,长安城内一星半点的喜色也没有,几个月前女皇大寿时全城狂欢的情形仿佛还在眼前,但那几晚的欢愉似乎将整年的快乐都透支尽了,此时全城没有半点值得喜悦的事。
那场大雨过后,长安便一直无雨无雪。天燥得生尘,走出门头顶只有晴朗日头,迎面就是风沙。年关里这样的天气,令百姓都惶惶,尤其是吃尽了蝗灾苦头庄户人家,看着这旱天,个个担惊受怕。
地震在前,长安看着又要遇旱,京兆尹心中满是郁郁,最后不得已上书求祈禳(rang)敬天,以免可能生的旱灾。女皇应下了这折子,但她身体已不适合颠簸,遂令太女李乘风前去南郊祈雨。
干燥冬日,车驾从朱雀门出,宽阔天门街上站满百姓,皆期盼雨能落下来润一润这天地生灵。太常寺鼓乐声伴车驾同行,锤击在这天气里,莫名生出几分哀鸣意味来。
李乘风与詹事府、政事堂几位宰辅同行往南郊去,宗亭却因行动不便留在皇城内。中书外省透出几分死寂的味道,送走冬至,万物便酝酿起来年生长,而窗外枯干树枝在风中摇动,像瘦骨嶙峋的手,干巴巴的毫无生气。
宗亭将面前的幻方盒子抓起来,左右晃了晃,那已经完成排序的小木块就又都乱了。这时案头一只瘦巴巴的乌鸦突然“呱”了一声,宗亭瞥它一眼,它便又噤声不动,气也不瞎出。当日吃尽被拔毛苦头的乌鸦对宗亭很是惧怕,但又因李淳一走时未能将它带上,它便又显得格外幽怨。
宗亭自小匣里摸出一支小信筒来,乌鸦瞬时又不怕死地“呱”了一声,就在它以为宗亭要让它送信去山东之际,窗外扑棱棱窜进来一只白鸽,高傲地栖落在宗亭轮椅扶手上。
乌鸦又呱呱两声,宗亭理也不理它,给白鸽绑上信筒,容其飞走后这才对乌鸦道:“等殿下习惯了白鸽,便会觉得你极丑,羽翼重养起来也无用,她会忘了你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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