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唯一值得庆幸的,大概就是陷入困境时,身后有人相助。长情本以为落水无法避免,没想到蛇尾横扫,把她从水面扫向了天际。螣蛇擅飞,在解决了诸婴的护法后,才抽出身来助她一臂之力。然而诸婴毕竟不凡,它再次聚起鬼火磷气,那如雾非雾,如星非星的白絮拧成一线,光一般穿透了螣蛇的身体。
长情顿时头皮发麻,待去相助已然来不及了,只能眼睁睁看着伏城坠落。
恰在这时,一道柳色的身影出现,广袖一挥将螣蛇收进袖底。右手翻腕抖出一串剑花,剑气织经纺纬,交汇成锋利的网,从天而降罩向诸婴。诸婴闪避不及,血肉转眼四分五裂,脱落的正羽随风飘散,像浮世中忽来的一场大雪。
长情急急迎上来,抓着他的袖子问:“伏城呢?快把他放出来。”
天帝皱眉看她,要是平时也能这么主动热情就好了。没计奈何,抖抖袖子,将那条蛇抖落在地。他的广袖能装乾坤,半死不活的螣蛇脱离出来,还原成了本来大小。他瞥了眼,实在太大了,翼展十余丈,脖子能有最大的磨盘那么粗。长情踮起脚,刚够着它的鼻孔。他看不过,施了点神力,助它变回了人形。
长情自然是痛不欲生的,她抱着伏城探他的气息。诸婴的积尸气是巫妖之中最阴毒的一类,被击中了无药可解,她颤抖着双手为他输入神力,可惜就如泥牛入海,没有换得半点反应。
她吞声饮泣,拍拍他的脸,“伏城,你听得见我说话吗?”
虽说生死攸关确实急人,但在天帝看来也甚扎眼。他抱胸道:“原来月火城的战斗力这么弱,一个巫妖就把你们打败了。”
长情并未理会他,把伏城扶起来,不死心地继续为他加持。饶是如此,也不过从断气边缘,争取到了一点回光返照的迹象而已。
大蛇睁开眼,视线涣散地望了她一眼,重又闭上了。天帝旁观半晌,凉凉说了句:“伤得太重,要不然就让他死了算了。”
结果换来长情气急败坏的咆哮:“你在胡说什么!”
探他的脉搏,脉象越来越微弱,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,突然想起看热闹的人,仰起头问他:“你能不能救救他?”
天帝傲慢地调开了视线,这便是她有求于人的态度么?先前要不是他伸援手,这大蛇焉有完尸?现在强迫他救治情敌还大呼小叫,这女人,不过是仗着他爱她罢了。
长情看他的模样,就知道他有办法。要不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,她也不能向他低头。救命的当口时间紧迫,要是积尸气入了心,就算有天大的神通也救不得了。
她站起身面对天帝,因为泪湖边的事刚发生不久,两两相对实在不大好意思。彼此都很尴尬,长情的视线无处安放,只得落在他胸前,“算帮我个忙……”
天帝的目光左右飘逸,紧紧扣着两手道:“帮你的忙当然可以,但本君不救无用之人。”
长情吸了口气道:“对我来说他不是无用之人,他是我座下最得力的弟子,也是为救我才受了这么重的伤。”
“那你……”他伸出手,握住那柔荑,“答应本君,永远不会同他谈情。”
长情抬起眼怔怔看向他,很想唾弃他趁人之危,但以伏城现在的状况,根本不容她讨价还价。她强忍住抽回手的冲动,点头说好,“只要陛下能救活他。”
天帝心里有窃窃的欢喜,但欢喜绝不流于表面,他的神情依旧是淡漠的,既近且远。
很好,她总算没有踹他一脚,骂他想得美,也算是种进步。他握着那双手,极细地,极轻微地抚摩,生怕一个唐突又触怒了她。她低着头,难得温驯,他心头渐生怅惘,如果不是为了别人,而是心甘情愿地同他亲近,那该多好。
也许是不满于他的迂缓,她枯着眉回身看了一眼,问他:“陛下打算摸手摸到几时?若是因此耽误了救他,那我就把这双手砍下来祭奠他。”
天帝悚然松开了她,发现她拿自己来威胁他,竟然比对他喊打喊杀好用得多。
心里既惊且纳罕,也还是蹲下身,以自己的神力修复螣蛇所受的重创。主宰三界的首神,要救一条命不算难,指尖画出一面光盾,他轻点那盾面,神力以有形的波动,开始向伏城体内源源传输。
濒死的脸上逐渐恢复了一点血色,几乎已经停止的呼吸重又续上了,鼻翼微微翕动,看样子是没有大碍了。只是救人对施救者总有一点损耗,天帝收功时,紧握的双手在袖下轻轻打颤,脸上却是一派淡然。回首唤了声大禁,“把螣蛇带下去,挑个漂亮的女仙照顾他。”
长情大惊,不知道他想怎么处置伏城,跳起来问:“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?又要关进阴墟吗?”
大禁忙伸手拦住了她,和煦道:“玄师莫急,陛下既然救了他,便不会为难他。螣蛇受了太重的伤,刚从鬼门关回来,还需静心调养才能恢复。陛下说了,会派个漂亮的女仙照顾他,让他养伤之余赏心悦目,这样有助于他复原。玄师就放心将他交给臣吧,臣一定好好照拂他,让他活到玄师平安归来。”
长情听得直瞪眼,养伤之余还要派个漂亮的女仙陪在他身边,这天帝简直蔫坏!大禁慈眉善目微笑着,就那样把人带走了,她再想反对,面前人广袖翩翩,隔断了她的去路,“你此去艰险,始麒麟只想利用你取得混沌珠,并不在意你的死活。你对他来说不过是登天的工具,只有本君才是真正关心你的人。螣蛇能力不足,保护不了你,还是本君陪着你吧,你有天帝作为靠山,量那些巫妖没有一个敢为难你。”
所以呢?她是一心一意要造反的,结果竟要在他的保护下完成任务,他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尊重对手?
长情咬牙看着他,“天帝陛下把我当傻子了?”
天帝说没有,“本君的天后怎么可能傻,你只是单纯了点,没有本君的深谋远虑。不过没关系,有本君在,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,天上地下,本君都陪着你。”
长情撑着腰,感觉五脏六腑都气得生疼,再这样下去她可能要被气死了。这算什么呢,自此打发了伏城,彻底讹上她了吗?
“你不是天帝吗,那么多的要务等着你去处理,你怎么会那么闲?”
天帝道:“本君现在办的正是天界第一要务,再说炎帝你也认识,本君不在,他自会代本君理政。天帝是很忙,但若我想闲,也闲得下来,你不必担心大婚之后我没时间陪你。我兢兢业业一万六千余年,就算容自己做一场黄粱美梦,也不为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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