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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六章 黑暗之都三十七（第1页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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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然了，待在依扎兰的这段时间里，艾洛莎统领总会尽心尽力地安慰她，为她积累的疑惑之处作出解释，就算自己接二连三地抛出问题，她也能耐心地回答其中任何一个。她给出的回答似乎都有道理，其中的解释和希尔自身的感受没什么不同，——天使们的灵魂在远古时代的黑暗中遭遇罹难，其中很多都散落于凡人的血脉。

“你无法将自己和你梦中所感的一切区分开来，”艾洛莎说，“在那一刻，她就是你，你也是她。但我相信，你的意志能够辨别出自我和他者的区别，我信任你，这就是为什么我只把这支羽毛交给你。”

“这究竟有什么意义？”希尔提问，“我只能梦到扭曲的面孔，撕裂的伤疤，张开的深渊，还有淤泥一样漫过大地的鲜血。”

“那些痛苦和折磨只是表象，希尔，只不过看上去仅仅是痛苦而已。某天你会看到表象下真实的存在它们绝不只是折磨，你能感到你一直渴望的、最深刻的信仰。”

“这么说的话，为什么信仰会在这种地方等待我呢？”

“真知存在于认知的界限以外，不过每一个追求真知的人们都知道，界限只是约束着我们人类生而为人的骨与血、灵与欲。当你被门扉以外的黑暗深渊所侵蚀，你才能将灵魂投入黑暗背后伟大的路途。否则，你就永远都是庸碌的凡俗之人。”

然而这个世界只有黑暗，真的只有黑暗，哪怕梦中的古老也无一丝光明可见。希尔甚至怀疑，旧世的太阳是否仅为虚构，乃是一种纯属杜撰的神话，寄托了人们美好的愿望。现实中至少还有叔父，有她不知如何面对的艾洛莎统领，有着文明和秩序，梦中却只有黑暗和痛苦。无法名状的扭曲和恐怖笼罩着一切，笼罩着她，笼罩着她死去的同胞，他们腐败的尸体。惨叫和哀鸣消失之后，希尔面无表情地坐起身来，好确定这是自己的房间。她躺在上城区艾洛莎统领给她和叔父的宅邸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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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需奉身于永无止息的辉光，”希尔喃喃自语，“哀恸死去已久的同胞，遂将其生命刻于及身，以求通过深渊之门。我们出永恒的合唱，以求从虚无中重铸一切时代都不复存在的真神。”

她用未知的语言唤出了这样一段未知的祷文，自己却充满困惑。起初是困惑突如其来的记忆，但更长的时间里，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困惑什么。

遥远到不切实际的命途笼罩着她，她仿佛感到过去与未来在她眼前汇集，但却不知，面对它们的人不过是个无知的少女。

把她卷入这漩涡中的艾洛莎统领究竟是谁，或者说究竟是什么？

“我已将你从镜面的彼端重铸，而你残缺血肉的种子当结下果实，使你重新奉身于静默的不朽。”

他睁开眼睛，看到那东西在他眼前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。“你失败了，”她说，“里拉，我很遗憾。”

“老摩罗关于蒙扎德尔帕拉维奇的预计是一个错误，他简直就是在开玩笑。”里拉说，努力装出他习以为常的诙谐语调，“如果情报正确，我现在已经提着猎手小姐没有四肢的身体来领取奖励了。”

里拉只有脊椎和残缺脑袋的身体被她从地上提起来，碎石磨砺着裸露的神经，带来难以抵御的剧痛。然而随着视线升高，墙壁亦从冰冷的黑暗中浮现，他忍不住端详墙上无数的细节——甚至遗忘了痛苦。那上面不是普通的浮雕，而是一个个套着人皮的恶魔，每个恶魔的人皮都从不同的部位往外撕裂，其轮廓仿佛讲述着许多古老的记忆，一直延伸到火把照不到的地方。它们层层叠叠，甚至相互挤压得变了形。从人皮中裸露出的扭曲肌理令他以为自己来到噩梦之中。噩梦拥有一种无法抵御的魅力，呼唤着他的渴望和本能，神经亦染上一层明亮的血色。

虽然鼻骨裸露在外，他还是闻到了花卉和露水潮湿的芳香。

“这地方莫非就是家族的深处？”里拉蠕动着他漏风的脸提问，努力想看到黑暗中此人的脸，“您是谁？家族的祭司吗？”

“你在看什么？”她提问，忽然扭过脸来。

“我在”

接下来的一幕实在无法形容，也许将会一直在他的噩梦中徘徊不去。就像撬开下水井的盖子一样，她的脸往上打开了，宛如一只手扯开她脸上原本合拢的拉链。尖牙利齿遍布她整个打开的面颊裂口，并且裂口还沿下颌延伸到胸前，接近腹腔。本以为有内脏的地方露出虚无的黑暗和排布整齐的长牙。那些牙齿像是洁白的玉石雕铸而成，是一种艺术品。她把里拉提到自己胸前，用那张咧开的深渊对着他的脸，呼出冰冷渗人的寒气，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。

“你在看什么？”许多个带着回音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低语说，“里拉？”

这声音是从她体内的黑暗传出的。

“我什么都没”

一条带倒刺的长长的舌头垂下来，触碰了一下他的眼睛，紧着像舔舐甜点一样钻进他眼眶的缝隙里。最终，他的整个眼珠都被囫囵吞下去。

里拉听到咀嚼的声音，白色的汁液溅到脸上，但他不出声。

“如果某人的眼睛冒犯到了你，你就应该提前把它们挖出来，奴隶。你该把它们挖出来的，不是吗？”

“我明白。”里拉低垂下眼睛，“我会对她这么做的。”

“去磨砺你可怜的灵魂，远离贪食、享乐和欲望的燃烧，如今你属于永恒的静默，里拉，你不能再这样纵情下去。如果你敢违背隐语，我是不会再救回你的。”

“您想要我做什么？”

“我不需要你做什么，只管去听从家族的吩咐，为这次召唤划上休止符。”这个孽物柔声说，“隐者也好，天使也罢，它们都是你无法理解的古老，是你无法想象的美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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