樱花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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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大墙到了道边拐个弯，奔西而去。捧灯一脚踏上衢道，正要跟着大墙走势，忽听身后一声炸雷般的吼叫：&1dquo;滚开，别挡道儿！”捧灯大惊之下，本能地抛开豆浆、油条，匆忙往道旁跳去，堪堪避过。原来是一辆大车横冲直撞地擦过他肩膀，漫不经心绝尘而去。捧灯转过头，只见早点全都滚到泥地里去了，气得指着渐行渐远的大车就破口开骂。他看到车上颠下几块石头，就蹿过去一块块拣起来，朝着已经跑远的车后猛丢。

  他丢得正起劲，忽然手臂被人按住。抬头看去，原来是老书吏的儿子高亮，抓着自己胳膊，一脸的惊慌，问：&1dquo;小刘哥儿，你这是在做啥？”

  捧灯笑道：&1dquo;哟，你呀。今儿个不逢五、逢十，敢出来溜达了？”高亮陪笑说：&1dquo;多亏您家大人相救。”捧灯笑过了，突然一拧双眉：&1dquo;咱丢的正开心，汝因何而阻吾？”前半句大白话，后半句却又改了文口儿。高亮看看四下无人，赶紧把他拉到衢道旁边，小声说：&1dquo;小刘哥儿，你胆儿也真大，连都水司的料车也敢扔石头吗？”

  &1dquo;都水司？”捧灯听着这名字耳熟，想了想，恍然大悟地问：&1dquo;可是那有个员外郎叫王远华的？”高亮诧异地回答：&1dquo;正是，正是哪。小刘哥儿你也知道王大人的名字，你看那车上插着面三色凤尾角旗，就是都水司王大人专使的标记了，七品以下的官儿见了都得避让。你是又骂又扔石头，你想找死啊？”

  捧灯这些天听刘鉴说了王远华的种种厉害之处，闻言不禁吐吐舌头，暗叫侥幸。但他从来的脾气就是煮熟的鸭子——肉烂嘴硬，还要叫嚣：&1dquo;那又怎么了，他难不成还能砍了我的脑袋？”高亮&1dquo;啧”一声，把头缩了缩，好象是心有余悸：&1dquo;不是我成心吓小刘哥儿你。前日价我们几个瓦匠在通州运河边儿上干活，就亲眼见着一个小吏冲撞了王大人的料车，直接按一边儿就给&1squo;咔嚓’了。”

  捧灯闻言，才知道自己刚才已经往鬼门关上绕了一圈，不禁脸色煞白，手里捏的石块也汗水津津。他摊开五指，见这石块有核桃大小，棱角锋利，显然是被敲碎的；石色青灰，却有金黄色纹理纵横其间。高亮见了&1dquo;啊呀”一声，说：&1dquo;这是赤金石。”

  &1dquo;怎么，这是金子吗？”捧灯大喜。高亮却只是摇头：&1dquo;小刘哥儿，这是赤金，是拿来炼铜用的。”捧灯大失所望，又问：&1dquo;你怎么这么门儿清？”高亮一指大车消失之处：&1dquo;不远就是华严钟厂，这些赤铜都是运那儿去的。兄弟这两天给征去铸厂盖工棚，听他们说的多了，也就记住一些。”

  捧灯放心不下，唯恐那马车卸了料就转回头来抓人，随手把赤铜石揣进怀里，央告高亮领他去看个究竟，求个心里踏实。高亮还有点犹豫，等捧灯抬出刘鉴来，他也只好答应了。

  二人一路寻去，快到德胜门的时候果然见车辙印拐个弯，进入一处工坊。这工坊上空烟雾飘飘，火光缭绕，坊内&1dquo;叮当”捶打之声不绝于耳，很是烦人。门口有四名兵丁站岗，上面还写着块牌匾&1dquo;华严钟厂”，气度与别处工坊迥然不同。

  高亮悄声说：&1dquo;就是这儿。有人说是要铸个两丈高的大钟，原有的铸炉模子不够用了。这两天正四处调料，还在挖的范坑呢。”

  正在这时候，忽听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，兵卒们赶忙把大门拉开，就见又是一辆大车轰隆隆地开进，随后还有数骑跟随，为一人相貌清瘦，两撇鼠须，正是那工部都水司员外郎王远华。

  捧灯到而今才知道高亮所言不虚，不禁两腿抖。倘若刚才他骂的那辆料车后面就跟着王远华，只怕连刘鉴也救不下他的小命。

  捧灯想到刘鉴，忽然&1dquo;哎呦”一声，出了半脖子的冷汗。高亮问他怎么了，捧灯匆忙拱手说：&1dquo;先走了先走了。”说完转身就跑。原来他猛然想到，这趟出来本是要给刘鉴买早点的，如今已经日上三竿，豆浆、油条还裹了泥在大道上躺着呢，自己回去可该怎么交代呀？捧灯没别的办法，只得一路小跑，随便在路边摊上又买了点剩在锅底混着渣子的豆浆、早炸得又放凉了的油条，匆匆忙忙赶回柏林寺。

  一进院口，屋里直接飞出一只官靴来，正中捧灯面门。捧灯惨叫一声，两手捧着食物又没法捂脸，只好硬着头皮往里冲。刚走出几步，又飞出另外一只官靴，再次砸中面门。捧灯不敢再往前走了，朝屋子里喊：&1dquo;尊主，以履责我，却是为何？”

  屋里又飞出一只布鞋，第三次砸中鼻梁，把这小书童打得是满脸赤红，双目噙泪。刘鉴这才从屋子里走出来，脚上只穿着袜子，手里还提着另外一只布鞋，冷冷地说：&1dquo;你还知道回来？”

  捧灯不敢再拽文了，只是流着眼泪回复：&1dquo;小的买早点迟了些，原是该罚，奈何爷您连砸三番，未免太重。”刘鉴瞥了一眼他手里提的食物，冷哼一声：&1dquo;一番砸你，是因你迟归。”

  &1dquo;那二番呢？”

  &1dquo;现而今都快正午了，既然晚归，你就该顺道买点午饭回来，光拿这些残渣来敷衍，该不该批？”

  捧灯苦着脸嘟囔：&1dquo;那这第三番的布鞋，莫非就是因为小的说古文？”刘鉴冷笑道：&1dquo;你自己倒也明白。说，上哪儿玩去了？”